金边的夜，静谧而压抑。寺庙的钟声，无力压过这座城市深沉的叹息。在皇宫对面，71岁的洪森，独眼凝视着窗外，仿佛能穿透夜幕，看穿这38年一手缔造的王朝的未来。他刚刚完成一场“柬埔寨式禅让”，将首相宝座传给长子洪玛奈，自己退居参议院主席。然而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，真正的权力，依旧牢牢掌握在他手中——军队、情报系统，都在他的掌控之下。墙上，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无声诉说着他的过往：1975年，23岁的洪森浑身是血地躺在担架上，左眼被弹片炸碎。那时，他是红色高棉的营长，正率部攻打金边。四年后，他携越南军队杀回柬埔寨，推翻了曾经效忠的政权。从叛军到统治者，27岁外交部长，32岁全球最年轻总理，他用38年的时间完成了这惊险的蜕变。如今，王室在他面前，已沦为家族的玩物。
今年2月，西哈莫尼国王在皇宫接见红十字会代表团，一个细微的变化却昭示着家族内部的权力洗牌：以往领队的洪森妻子文拉妮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她的大儿媳，前模特碧占莫妮。这位身着香奈儿套装的儿媳，代替71岁的婆婆向国王行着90度鞠躬礼——洪森对国王，不过微微欠身。仪式结束后，碧占莫妮的社交账号迅速更新了与国王的合影，并配文“传承责任”。金边街头卖椰子的阿隆看得透彻：“以前洪森老婆是实权派，现在换儿媳妇上场，洪家在重新排座次。”
这权力交接的背后，是精心的筹谋。2023年8月7日，西哈莫尼国王签署王令，洪玛奈接过首相印章时，手微微颤抖。这位西点军校毕业的经济学博士，身着定制的阿玛尼西装，身后站着身着军装的弟弟洪玛能——新任陆军副司令。他们的妹夫迪伟杰更早一步身着四星上将制服，掌管着首都卫戍部队。洪森在脸书上发布全家福，并配文：“我将晋升为首相的父亲”，照片中11位佩戴政府徽章的亲属，赫然在列。政府大楼里的公务员私下将内阁名单戏称为“洪家班”。21个部长职位，洪家人占据了11席：长子为首相，次子为陆军副司令，三子为副总理兼公共事务部长，大女婿为上将，小女婿为第一副总理……三子洪玛尼的崛起尤为戏剧化：2013年刚当选磅湛省议员，十年后便执掌了全国82.3%的基建审批权。他岳父的物流公司垄断了西哈努克港61%的货运业务，每一批货物都需向洪家缴纳“通道费”。
展开剩余63%洪森家族开发的“花园城市”豪宅区，在金边拔地而起，每平方米7800美元的售价，比周边楼盘高出127%。然而，工地外，建筑工人却只能靠每月198美元的微薄收入度日，吃着廉价的盒饭。当洪玛奈在国会宣讲“五角战略”时，干拉省制衣厂的女工们正躺在4.2平方米的铁皮屋里发烧，这里80%的罢工都发生在与洪家相关的企业。
边境冲突成了新首相的立威战场。7月4日，柬埔寨突然向国际法院提交诉状，要求裁决四块争议领土的归属。洪玛奈的律师团搬出1907年《法暹条约》，复刻了1962年柏威夏寺胜诉的策略。此时泰国正陷入政治瘫痪，军方曝光了前总理佩通坦“军队是疯子”的录音，三天内更迭了三位总理。柬埔寨国会主席昆索达莉冷笑：“我们成了泰国政斗的牺牲品！”经济绞杀战随即爆发。柬埔寨切断泰国燃料进口，泰国则反手封锁了全部陆路口岸。金边财政部每天损失400万美元，但洪玛奈在电视讲话中依然昂首挺胸：“我们精密计算过代价。”
更狠的招数来自佩通坦，这位复出的泰国文化部长直击洪家命门：“柬埔寨是全球电诈基地！”她号召国际社会共同打击洪森家族控制的灰色产业。王宫里一片死寂，西哈莫尼国王擦拭着吴哥王朝的金冠，这是王室最后的尊严。2005年，洪森逼迫他签署越南边界条约时，曾当众威胁废除君主制。如今，国王的慈善基金会账户受财政部监控，两个儿子的法国留学费用，也需要洪玛尼批准。当碧占莫妮代替婆婆进宫拜见时，卫兵看见国王的侍从在门后偷偷拭泪。
文拉妮的退场，充满了不甘。被踢出王室拜见名单后，她身着橘红色传统礼服，出现在干拉省贫民区，电视镜头里，“铁娘子”给贫困户发红包的手在颤抖。她的社交账号悄悄删除了所有家庭合影，只留下去年洪森住院时她陪床的照片。而此时，碧占莫妮正在筹备洪玛奈就职两周年庆典，设计稿上，她的名字比丈夫的更加醒目。
柬埔寨政府会议，早已是洪森家族会议。这个农民出身的独眼强人，将国家变成了家族企业，而他，依然紧握着权力，操控着一切。年轻人在TikTok上模仿洪玛奈的西点军校式走路姿势，视频配文“柬埔寨的毕业礼物是国家”。洪森的回应，是给军队加薪15%，坦克开进了首都卫星城。中国投资的德崇扶南运河工地彻夜轰鸣，占柬埔寨基建投资70%的中资企业，正帮助洪玛奈建造直通南海的战略航道。但北京的态度却微妙起来：当柬埔寨将稀土富集的翡翠三角区提交国际法院时，中国外交部只回应“希望泰国平稳发展”。洪森连夜召见大使，手里攥着云壤海军基地的扩建图纸，那里，刚刚接待过美国军舰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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